云层之上的那道视线，冰冷、漠然，如同一块万载玄冰压在楚牧元的魂魄上。
他知道那是谁。真正的猎人，在等他这只螳螂捕完蝉。
时间不多了。必须在这里，立刻，终结这一切！
楚牧元体内的灵力与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，【严父枪】发出低沉的咆哮，他要抓住白夜行崩溃创造的这一瞬空隙，给予尉迟苍雷霆一击。
然而，尉迟苍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料。
“啊——！”
被盟友背叛的愤怒，被棋子戏耍的恼羞，让尉迟苍彻底放弃了最后一丝理智。《焚血熔金诀》在他体内彻底失控，他的双眼被纯粹的黑色魔火吞噬，身躯再度膨胀，体表的岩浆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，散发出硫磺与焦尸混合的恶臭。
他没有理会崩溃的白夜行，而是将全部的疯狂倾泻在了楚牧元身上。
轰！
魔焰如海啸般席卷而来。
楚牧元预想中的雷霆一击，变成了狼狈不堪的困兽之斗。
尉迟苍疯了。彻底疯了。
他不再施展任何精妙的招式，只是凭借着魔功带来的恐怖力量与速度，对楚牧元展开了最原始、最野蛮的追杀。
演武场废墟成了猫鼠游戏的地狱。
楚牧元的身影在断壁残垣间飞速穿梭，【离恨】的预警让他一次次在魔爪拍碎前一寸堪堪躲开。碎石与火星在他身后炸裂，每一次冲击波都震得他气血翻涌。
【慈母盾】的温润光华早已黯淡，盾面上布满了狰狞的裂纹，每一次被动的格挡，都让楚牧元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他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挣扎的蝴蝶，随时可能被碾成粉末。
一个时辰。
两个时辰。
数个时辰过去。
太阳缓缓西沉，将天边烧成一片悲壮的血红。
楚牧元的灵力早已枯竭，驱动他身体的，只剩下那股不肯熄灭的复仇执念。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，肺部火烧火燎。昏迷的雷破军，生死不知的姬瑶光，还有远处蜷缩成一团、气息微弱的白夜行……这一切都像尖刀般扎在他的心上。
而尉迟苍，虽然气息依旧狂暴，但那魔焰的颜色，却在日落时分开始出现一丝不正常的虚浮。长期燃烧精血的副作用，终于开始显现。
他的耐心，也一并耗尽了。
夜幕终于降临。第二十时，废墟中燃烧的余烬，在黑暗中投射出斑驳摇曳的光影。
“结束了，虫子！”
尉迟苍停下脚步，立于演武场中央。他高举双手，周身的魔焰开始向内收缩，凝聚于掌心，准备发动玉石俱焚的禁术。
就是现在！
在尉迟苍灵力汇聚、心神全部集中于功法的那一瞬，楚牧元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精神防线上那道因常年压抑女儿而产生的、最深最痛的裂隙。
楚牧元半跪在阴影中，燃尽了自己最后一丝精神力。
【心象侵蚀】！
嗡——
世界在尉迟苍眼中骤然变换。
脚下的演武场废墟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太上忘情道那座孤高、凛冽的无情崖。崖风如刀，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。
他最完美的“作品”，他寄予了全部野心的女儿——林清寒，就站在他对面。
她白衣胜雪，容颜清冷，但眼神不再是往日的空洞与顺从，而是充满了冰冷的嘲讽。
在尉迟苍惊愕的注视下，林清寒缓缓抬起脚，一脚踩碎了地上一个正在散发着袅袅青烟的香炉。
那是【定魂香】！是他用来控制她、塑造她的工具！
“不……”尉迟苍下意识地低吼。
林清寒没有理会他，只是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，然后，对着他身后某个虚空的方向，露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、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。
那是背叛。
最彻底，最决绝的背叛。
“不！你是我的！你是我的一切！！！”
幻象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，狠狠刺穿了尉迟苍早已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。
现实中，他维持着高举双手的姿势，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。
轰！
他体内原本被强行压制的火毒，失去了精神的束缚，如同挣脱了闸门的洪水，轰然逆流！
经脉，寸寸爆裂！
脏腑，瞬间成灰！
他身上那足以抵御金丹攻击的护体魔光，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，噗地一声，瞬间溃散。
整个人僵直在原地，七窍之中，喷涌出夹杂着火星的浓稠黑烟。
第二十一时。
战机已至。
楚牧元眼中没有任何犹豫，只有一片血色的平静。
他手中的【严父枪】发出龙吟般的嗡鸣，仿佛在响应他此刻的心境。
三年前那灭门之夜的火光，父母临终前的守护，这一路走来的所有隐忍、痛苦、自责，以及楚家七十三口的血债……所有的一切，都尽数灌注于这漆黑的枪尖之上。
他用尽最后的力气，刺出了此生最决绝的一枪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，只有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。
噗嗤。
长枪贯穿了尉迟苍的胸膛，从后心透出，精准地粉碎了他的心脏。
尉迟苍僵硬地低下头，看着胸口的窟窿，眼中疯狂的魔火迅速褪去，只剩下无尽的愕然与不甘。
“你……”
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，生机便彻底断绝。
随着仇敌倒下，楚牧元感觉自己识海深处，一道沉重如山的精神枷锁，“咔嚓”一声，轰然崩断！
无数的负面情绪与复仇的执念，在此刻不再是负担，而是化作了最精纯的养料。他的精神力如决堤江河，冲破了一切桎梏，在识海中央的铸心台上，极尽升华，凝聚出一枚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虚幻丹影。
精神力，金丹初期！
然而，楚牧元还没来得及体会这力量的蜕变，异变陡生。
尉迟苍并未瞑目的尸体上，一团前所未见的、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残响缓缓浮现，散发着极致的怨毒与疯狂。
与此同时，天空中的云层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巨大的豁口。
那道冰冷的【云端之眼】，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恐怖威压，死死锁定了这片废墟。
真正的绝望，降临了。
